行走笔记：朱嘉明，为什么资本回报率可以长期、持续高于经济增长？从产业资本、金融资本到科技资本（下）

本篇笔记来自大学沙龙（原哈佛沙龙）与苇草智酷共同举办的线上直播活动。由被誉为改革开放四君子之一，最近几年持续关注数字资产和数字经济领域的朱嘉明先生介绍他因《21世纪资本论》一书引发的自2014年以来的思考。并通过产业资本、金融资本与科技资本不同维度的比较和思考框架，回答了为什么当下各种资本的回报率可以持续、长期高于社会经济增长的大问题。

虽然这篇笔记并没有直接和加密货币，和数字经济相关，但科技资本的范式确实实在在作用于区块链世界。如果多一些“看大势”，提出“大问题”的视野和思考，其实很多币圈的局部小问题是能够不证自明的。

希望这篇分享，你我彼此都有启发。

以下，Enjoy：

主办方：大学沙龙，创办六年，有超过10个国家和地区的中国通在哈佛访问期间在大学沙龙做过讲座。包括麻省理工、哈佛大学以及国内优秀的学者。大学沙龙的初心是缔造用汉语交流学术思想的阵地，让中国了解世界，让世界了解中国的学术思想。

苇草智酷，法国著名思想家帕斯卡说：人是一株能思想的苇草。这是苇草智酷对思想的态度。

朱嘉明先生，中国改革开放四君子之一，中国社会科学院教授、美国麻省理工学院MBA、数字资产研究院学术委员会主席。

朱嘉明：

肆 产业资本、金融资本和科技资本的“宏观”比较

我拿出了八个可以比较的方面。

1、经济发展阶段比较

在经济学发展史上，罗斯托有本著名著作提出了经济发展的阶段，划分为传统发展阶段、准备起飞阶段、起飞阶段、走向成熟阶段、大众消费阶段、超越大众消费阶段。

罗斯托写这本书是上世纪60年代初，针对的是工业革命时代，实体经济时代的经济发展做的划分。显而易见，今天世界发达国家为代表的世界经济，早已超越了罗斯托定义的六个阶段。

2、经济周期比较

在传统工业时代，经济周期非常简单，基本是短周期，被称之为商业周期。一般来讲每个周期的拐点都是很清楚的。从繁荣、萧条、复苏到危机都能找到清楚的界限。一般来讲常规的周期在四年左右。

但这样的周期现象现在基本变得模糊不清。从产业资本主导到金融资本主导到科技资本主导，经济周期有两个明显变化。

其一是经济周期在延长。第二，经济周期其中的结构变得相当复杂化。难以再用传统的商业周期四个阶段加以划分。

现在能够看清周期的，已经不在是基钦周期（基钦周期由美国经济学家约瑟夫·基钦于1923年提出。根据对物价、生产和就业的统计资料的分析，认为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每隔40个月就会出现一次有规律的上下波动——百度百科），而需要依靠库兹涅夫周期（15-25年的长周期）或者康德拉基耶夫周期（50～60年,平均54年）可能需要半个世纪才能把周期看清楚。

我们现在回顾从ICT发展以来的半个世纪，现在才开始有能力对科技资本主导的周期开始有能力做分析。

三个资本主导的周期存在着联系，但更存在着巨大的差异。差异大于共同之处。

3、经济危机的比较

经济危机的比较会更加明显。我们比较1873年的危机，、1929年的危机都属于生产过剩的危机。1873年的危机是典型的重工业发展，产能大于需求的例子。因此导致钢材、汽油、石油、制造业开工率统统大规模的缩小。1929年的危机则是全产业链，传统实体经济的危机。

到了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金融危机已经脱离了实体经济。当时很多人把2008年的经济危机夸大。这种夸大之所以犯了根本性的错误，原因就在于这次金融危机隔绝了金融体系的危机和人民日常生活的危机。它是几乎没有严重损害人民日常生活，侵袭和动摇实体经济的危机。

4、垄断模式和机制比较

现在我们一直在讨论垄断。在产业资本时代，我们讲垄断会提到卡特尔、辛迪加、托拉斯。到金融主导的时候，我们谈垄断就要涉及康采恩。因为康采恩Concern和前三者的根本差别是垄断形态增加了金融和工业的结合。而且金融产生主导作用。

到今天垄断的真正形态是联合经济企业和混合经济体。科技时代，自然垄断加资源垄断加行政性垄断出现融合和一体化的趋势。这是人类遇到的前所未有的垄断形态。

5、政府货币制度和财政制度的比较

随着经济发展向科技主体的转型，政府对科技的干预不是削弱而是强化。政府的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对科技发展有至关重要的影响。我们可以看到，今天之所以产生前所未有的科技竞争，背后的重要原因是政府的介入。

6、通货膨胀演变比较

通货膨胀也是值得比较的。在早期阶段，我们谈到的传统产业资本时代，货币和产业的紧密结合，货币供给量增大，直接推动通货膨胀的上升，影响民众的正常生活。导致各种各样人类历史上的痛苦记忆。

但在21世纪时候，通货膨胀虽然存在，但并没有像过去那样剧烈的影响民众的基本生活。CPI指数始终处于相对低下和稳定的状态。为什么？因为大量的货币涌入的是资产领域，导致资产价格的上升。

现在我们看到大的趋势是资本都涌到的科技领域。科技领域成为吸纳货币最大的黑洞。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自然就能理解现在的社会现象。之所以贫富差别越来越大，是因为拥有资产的人的价格在上升，成为受益者。现在拥有科技力量的人，科技产品的人，他们拥有的这部分资源价格被推动上去，使得他们成为受益者。

这样的贫富差别，已经不在是过去传统上我们理解的社会分配问题，而是资本的分布问题。

7、货币环境比较

在产业资本时代，货币环境是典型的金本位，或者是金、银双重本位制度。到了金融资本时代，是布雷顿森林会议确定的货币制度和后布雷顿森林会议制度。到了今天，我们已经可以清晰的预见到，科技资本到来之后，在未来继续发展，需要和数字货币紧密的结合在一起。它们之间的对应关系是相当鲜明的。

8、全球形态的比较

从1990年前后开始的全球化，其实是金融资本驱动的全球化。因为金融资本的天性是要求全球化的。这场全球化遇到的困难表面上我们以为是贸易摩擦和贸易战争，但已经不是传统的贸易摩擦。最终这场危机是服务贸易的危机。而服务贸易的背后是知识产权和专利相关的国际关系。

全球化的危机背后是科技资本在全球化过程中产生的新的竞争模式。我们经历过传统贸易的全球化，金融的全球化，现在我们正在应对的是科技的全球化。在三种全球化的形态中，都有内在的矛盾和冲突。

我们现在没有足够的经验和能力判断科技全球化所产生的摩擦对未来世界的影响方式、程度和最终后果。但我们已经看过了从中兴、华为到超算中心，通通是和科技全球化紧密结合在一起的。

伍 科技资本主义引发的思考

1、科技资本主义和未来经济的复杂化和不确定性

科技进步和科技革命，使经济的演变变得不是简单，而是空前的复杂。不是确定，而是空前的不确定。并且导致我们难以对未来经济的复杂程度和不确定做出比较理性的预期。

因为科技资本主义导致的经济发展是发散的，是非中心化的，是非线性的。

在这个过程中，最大的复杂性和不确定是科技资本主义打破了经济发展传统的“时空”界限。导致了我们不能想象的，复杂的新变量的出现。

2、科技资本主义和“新”的社会不平等：从无产阶级到无用阶级，新“马尔萨斯”主义

科技资本主义不是缓和了社会的不平等。我们看到的是科技资本主义或科技发展过程中，会产生新的不平等现象。比如我们常说的数据资本主义，数据鸿沟（比如老年人、乡村以及欠发达地区人们在使用数字化产品与服务上形成的障碍——行走注）。

如果产业资本主义导致了无产阶级的产生，现在科技资本主义会产生越来越多所谓的“无用阶级”人口。会产生新的“马尔萨斯”主义。这个世界会变得前所未有的困难。从产业资本主义向科技资本主义演变过程中，中产阶级的萎缩是可不避免的现象。

3、科技资本主义，政府与市场

科技资本主义的过程中，政府与市场的关系再也不是过去讨论的，究竟是政府大一点，市场小一点，还是市场小一点，政府大一点的问题。而是变成在科技革命过程中，政府的作用是强势的，政府对科技的监督、管理、治理的手段只会加强，不会削弱。因为科技的发展过程中，越来越不能够依靠简单的、规模较小、分散的企业和资本力量。

4、科技资本主义和新“二元经济”

科技资本主义在全球范围内造就了新的二元经济。过去讲二元经济很简单，比如中国的二元经济，农业是一元，工业是一元。今天我们看到的二元是世界范围内，包括美国在内都进入新的二元经济。传统的物质生产是一元，高科技、硬科技，特别是数字经济为一元。这二元的并存成为现在全球经济的新趋势。

5、科技资本主义和全球“科技秩序”、全球“科技竞争”

科技资本主义导致全球的经济秩序首先必须是科技秩序。讨论今天全球的经济竞争，首先是科技竞争。

6、科技资本主义与社会形态

我们明显能看到工业从主导进入非主导，后工业社会也是如此。现在信息社会、数字社会同时来临。社会形态不再单一化。

7、科技资本主义及其特有规律

比如半导体工业，数字经济和科技都会提到摩尔定律。摩尔定律是典型的半导体、芯片技术发展规律。但摩尔定律就适应现在理解科技资本主义。

过去经济规律是简单的生产性的规律，后来是金融性的规律，现在是科技性的规律。来自生产性的规律，金融性货币的规律和来自科技性的规律如何融合，哪个规律成为主导规律，我们现在还只能处于提出问题的阶段。

8、科技资本主义和科技“极点”：人类被科技改造和改变

在科技资本主义的过程中，人类本身被改变。我们不得不承认，在未来的发展中，人类可能仅仅是主导经济演变，社会经济演变的一个主体。我们难以否定人工智能也是存在的另外一个主体。

科技发展的必然结果不是强化人类中心主义，而是削弱人类中心主义。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最后做一个简单的总结：

这个总结并非严谨。因为刚才所说的也并非宣布我经过深思熟虑，反复论证的学术论文。而是我的一些感想。

我的基本想法是，我们今天理解世界的演变过程，在一百多年前，世界有个大圈，是工业主导的产业，旁边有两个小圈是金融资本和科技资本。从二战之后，金融资本上升，成了大圈，依附它的是产业和科技两个圈。到今天，科技成为大圈，依附它的是金融资本和产业资本。

在这样的背景下，我想到的词是“大转型”。今天最大的转型对相当多的新兴市场国家来讲，没有完成产业革命的要求，没有发展成熟的金融资本主义，也就更没有办法面对科技资本主义。

对于一些已经进入科技资本主义的发达国家来讲，同时还要解决和继续更新传统的产业资本。对像中国这样的典型国家来讲，就要同时兼顾产业、金融和科技。在人类历史上，同时面对三个目标应该说是富有极大挑战性的。

以上就是笔记的全部内容。

行走多说一句，嘉明先生的这次直播，给我的思考是，DeFI在过去的两年左右时间内一直在突飞猛进，但其核心依然是围绕金融做文章，区块链的技术、隐私、加密、分片、跨链，所有的技术都是为金融，去中心化的金融服务的。在行走看来，Defi更像是把银行中最高大上的工具全部搬到链上重新造了一遍，更快的经历了传统金融机构与用户（金融资本持有人）的演进。更快的让一批懂得金融知识，掌握了编程技术和计算机语言的“科学家”走上了财富自由的“躺赢”之路。顺便给小白用户留下了一大堆可能再努力（基础能力值不同导致的，如语言能力、计算机能力、学习能力和空闲时间）也搞不懂的专有名词。

在行走看来，科技是要向善的，科技资本依然要为更广泛的群体创造更大的价值。这才更应该是“去中心化”长期应该秉承的价值观。期待未来Defi世界出现更多以科技创新为主导的创新项目，更期待这些项目能真正融入实体世界，能够帮助更多实体世界的人、机构和地区，实现资产更广泛的确权、流转、交易和交换。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