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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报告文学|泽如凯风惠如时雨——记深圳经济特区40年40人之刘磊

2021-06-13 02:29 | 出处: 但斌

文|南翔 (教授,一级作家)
编者按:该作品收入于即将出版的《深圳报告》第4辑,记录了深圳市第三人民医院书记兼院长刘磊的人生轨迹。经作者授权,凤凰网广东全文首发。
楔子:今年元月与刘磊通过电话之后,建立了微信联系。直到三月我俩还未及见面,我在高德上查得。自住处去刘磊所在的深圳市第三人民医院(以下简称“三院”),不到25公里,驱车约40多分钟。就这么一点距离,两人却迟迟未能见面。起先是我刚过96周岁的老母亲不慎摔跤,摔得不重,康复过程却颇为棘手,出了不少问题。之后是刘磊太忙,直到即将过去的前日,三院忽又接到武汉金银潭医院来访交流的任务。
这之后,我看到了一条三院网站的消息:
3月5日,武汉金银潭医院副院长王琼娅一行来到深圳国家感染性疾病临床医学研究中心/深圳市第三人民医院(南方科技大学第二附属医院)进行交流,双方就科研教学、人才梯队建设、传染病医院转型等问题展开座谈,深圳市三院党委书记、院长刘磊、副院长王召钦、院长助理李进等出席了交流会。
金银潭医院是武汉的传染病专科医院,疫情期间收治的全部为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确诊患者。刘磊表示:“疫情期间,金银潭医院在物资匮乏的艰苦条件下交出了一份可歌可泣的答卷,彰显了医务人员不怕牺牲、尊重生命的大无畏精神,我代表全体员工向你们致敬,金银潭医院是英雄的医院。”
王召钦向王琼娅一行介绍了我院基本情况及发展历程,随后,双方就科研教学、人才梯队建设及传染病医院转型等问题展开座谈。刘磊表示,面对传染病医院发展的困境,深圳市三院秉承“强专科、大综合”的理念,在承担传染病医院职能的同时大力发展综合学科。“传染病患者也会生其他的病,所以我们还找到了一条路,就是以感染性疾病为抓手,错位发展综合学科。”刘磊介绍,深圳市三院肝脏外科(肝移植科)曾成功完成的几例艾滋病肝移植手术就是这条路的典型案例。
王琼娅表示,刘磊院长的建议可以说是“治病良方”,直击传染病医院转型发展过程中的痛点,深圳市三院的经验也值得金银潭医院学习,今后如有机会,双方将会在更多方面展开交流。随后,王琼娅一行人还参观了国家感染性疾病临床医学研究中心大楼及
医院P3实验室。
之所以引证这条五百多字的消息。乃是觉得岭南岭北这两家医院有一个可比性。在疫情期间,金银潭作为武汉市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医疗救治定点医院,在全力收治新冠病毒感染者中做出了出色的成绩。深圳市第三人民医院,则是深圳唯一一家收治新冠病毒感染者的医院,被誉为“深圳版的小汤山”。在去年新冠肆虐的高峰期,医院每天都会收治几十名患者,高峰时期,一天收治了60名。按照刘磊的说辞是:“我们的战区随之一天天扩大,我们从一层楼,打到了一个病区,打到了一栋楼,最后打到了全院!全院1000多名医护人员全部上一线!”三院以零感染的卓越成绩,给2000万市民交出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有一个差别,那就是对于“大武汉”(武汉的美称)而言,金银潭医院是这个老城市唯一一家具有近百年历史的公共卫生医疗救治基地。深圳三院则年轻很多,刨根究底也只能追溯到36年前的1985年。
然而,大哥哥却表示了向小弟弟学习的谦逊,小弟弟当然也表达了向所有兄弟医院——包括百年老店金银潭医院学习的真诚与热情。

我得以驱车前往三院,是3月16日的一个下午。
以往多次来去这一条堪称深圳最宽阔的水官高速,路边便见到“深圳市第三人民医院”的高大招牌,此次是第一次直奔该院而去。绕过顶端标注着“国家感染性疾病临床医学研究中心”的正门,从东南门进入,一栋很不起眼的侧楼便是医院的行政机关所在,这是一栋兼有餐厅、研究生及员工宿舍及行政办公为一体的老楼,院办负责人李婷早已在楼下等候。
图 国家感染性疾病临床医学研究中心
上得最高一层的916办公室,方见得院长兼书记办公室的狭小。十来平米的一个小间,身材魁伟的刘磊坐在办公桌里面,采访者坐在对面,屋里里就再无可供盘桓之地。
好在我一向感觉,面对面的促膝而谈,比较过于空阔的场地问答,前者在拉近物理距离的同时,也有利于拉近心理距离,更何况,眼前这位即到耳顺之年的医学专家,一开始甚至没有搞清采访者来自何方?是何意图?此种情形多半来自两个方面,一是,被采访者本能地对采访有所抵触;二是,一个时期以来,接受的各路采访太多,已然不胜其烦。
好在听明我的来意之后,刘磊很快理解了作家的采写与记者采访,二者所求的区别,一旦话匣子打开了,他的表达很是流畅。
原籍湖南长沙的刘磊,出生在黑茶之乡的湖南安化,上面的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则出生在武汉。那是因为在水利部下属单位工作的父母,在武汉呆了数年。民国初年,孙中山先生在《建国方略》中提出:“武汉应略如纽约、伦敦之大”——遂有“大武汉”其名。辛亥首义成功,孙中山先生惊叹:“武汉一呼,四方响应”,道出了武汉扼控四方的重要战略地位。中国还可以有此称谓的是“大上海”。长江流经武汉达475公里,武汉长江大桥是1949年之后首建的公路铁路两用大桥,横跨武昌的蛇山和汉阳的龟山。长江流域规划办公室简称“长办”,刘磊的父母就在长办工作。自湖南师范学院美术系毕业的父亲刘金阶是单位的行政干部,母亲黄秀芝是一名厂医。

图 深圳市第三人民医院书记兼院长刘磊
水利与交通、铁道、建筑等部门的工作性质相若,辗转行走,哪里有工程就在哪里安营扎寨。兼有防洪、航运等效益的安化柘溪水电站1958年7月动工,4年后第一台机组发电。父母跟随大坝建设,携带刘磊的哥哥姐姐到了湖南安化。刘磊无忧无虑的幼儿园与初小生活,基本是在安化度过的。1970年已经9岁的孩子,还是一个可以尽情玩耍的年龄,对于纷纭的世事有好奇,也有不解。还未等他舒展开遨游的翅膀,父母又被一纸调令,调去了黔北之遵义。1970年暮春,贵州省最大的水电站——乌江渡水电站,交由水利部第八工程局建设,整个电站工程历时12年半,到1982年12月才全部建成。刘磊父母站在了该电站初建时期的长长的队伍里。
1970年的大事记,除了“如火如荼”的运动,还有于当年4月24日在酒泉卫星发射中心发射升空的首颗人造卫星——东方红一号,这颗重173千克的卫星,由长征一号运载火箭送入预定轨道。它测量了卫星工程参数和空间环境,并进行了轨道测控和《东方红》乐曲的播送。一个家庭的迁徙,伴随的大事件,最容易给成长中的孩提留下深刻印象。刘磊也不是例外。
从相对富庶的武汉去往大西南的贵州,贫富相悬的场景也给他留下了很深的感受,一家人好不容易在城里的某家饭店坐下吃饭,还没动筷子便被窗外撒过来的一把泥沙惊住了,饭菜蒙尘没法吃了,人还没及时撤出,早有饥肠辘辘的乞丐一哄而上,喧宾夺主,踞桌大快朵颐。
那个年月,一个大型工程,与一个大型工厂相似,一万多人聚集在一起,宛如一个热闹的集镇,工厂、学校、医院……一应俱全。父亲经常出差,刘磊是跟随母亲在企业医院长大的。犹记得周末在厂矿俱乐部放电影,忽然影片声消,广播里传来一声喊:黄秀芝医生请注意,医院有急诊病人,请你赶紧过去!身边的母亲倏然起身,在上千人的注目礼中,穿过黑暗中人们闪开的过道,急匆匆地朝医院奔去。
那一个瞬间,给少年刘磊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几分激动,几分骄傲。
刘磊的初中和高中都是在水利八局的子弟学校度过的。文革时期的大学生都是分配制度下的产儿,一个大型企业的子弟学校也聚集了不少名牌大学毕业的教师,这使得刘磊耳濡目染,课内课外,感受到了关山阻隔外面,更为辽阔的世界。
面对课业,刘磊一点没觉得有何困难,所谓学有余裕,多出来的精力如何打发?那不是一个崇尚武力的年代吗?他也归得上调皮捣蛋,“三天不打,爬墙上瓦”的男孩一类,不是被人家打破头,便是把人家的头打破,也算得上“阳光灿烂的日子”中的社会课程。
篮球场上的盖帽与三步上篮,同样是一个精力富裕男生最好的发泄,这种爱好使得他加冕成人礼,上了大学之后,依然成为校队的篮球主力。
伴随着哥哥、姐姐,一个参加工作;一个在“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的鼓点声中,插队落户。刘磊的心思也按捺不住了,更可况一个个球队的铁哥们,陆陆续续也下去了大半。出去是换一个陌生与新鲜的环境,大凡年少,总是对熟稔的环境有一种背道而驰的渴望。他悄悄备好盆子桶子,只待一声令下,便奔赴大有作为的“广阔天地”。一则,高一的年纪,毕竟太小,还是一个翩翩少年;二则,级任老师爱怜这个成绩不错的学生,认为他如果中辍学业,是很可惜的。
加之来自大人的干预,刘磊终于还是没有逃脱家庭的“牢笼”,放飞到“阳光灿烂”的茶场与田亩,重回课堂听课、背诵、做作业。
很快的,“文革”后的一只只春燕飞出,中断10年的高考恢复,算是春燕中分外矫健的一羽。既然哥哥、姐姐错过了深造的机会,家中老三没有理由继续错过,1978年刘磊以优秀成绩考入了遵义医学院。

遵义医学院的前身(现为遵义医科大学)创建于1947年,前身为关东医学院。1949年关东医学院并入大连大学,更名为大连大学医学院。1950年撤消大连大学建制,大连医学院独立。1969年5月9日,第一列南迁专列火车抵达遵义,是为支援“三线建设”,举校南迁遵义。从此,大连医学院更名为遵义医学院。2018年,更名为遵义医科大学。
实话说,学医并非刘磊的夙愿,也并非母亲是医生,儿子便有子承母业的渴望。原本想学工科的刘磊,终于与临床医学握手,成就了日后的一名良医,说到底,还是老师的荐举,且父母也从来认为,学生就应该听老师的。
学医也并没什么不好,何况学业方向的抉择并没有影响一个学子的兴趣——打篮球。是喜爱运动的结果吗?一个1.74米的身量,进入大学之后,还很快长高了6公分,直至一米八。如果说,大多数学生刚进大学学医,很快会为那么多那么厚的书本,那么多陌生的专有名词所困扰,很快陷入了死记硬背的焦虑,刘磊则依然会将更多的课余时间,抛掷在长28米,宽15米的篮球场上。奔跑、跳跃、投篮……塑造了一个篮球明星的身影,及至五年大学生涯,他的存在,都是校队南北征战奋勇夺冠的坚实理由。
一个颇值得回忆的细节可以佐证:一个同是校队的同学,某次因车祸造成脑外伤,躺在医院里一个月之后才苏醒,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说的是,刘磊的篮球打得真好啊!
学医枯燥吗?枯燥,你看仅一个生物分类,就有界、门、纲、目、科、属、种等等之分别,枝杈斜逸,佶屈聱牙,多难记啊!学医好玩吗?好玩,每一门课程,都是一个万花筒般的五彩斑斓的世界,纷纭万端,又深不可测。
如果说大一都有点懵擦擦,到了大二是一转折点。知道了目标在哪里,需要沉静,清醒,同时也需要努力。
犹记得开始上生物课,开始做小动物解剖,即便一只青蛙横陈在解剖台,一些女生也大惊小怪,不敢蓦然动手。仅仅一年,同样是这些女生,不仅面对解剖台上的真人尸体,面无惧色地举起解剖刀,还可以在休息间隙,一旁净手之后吃东西。
史称七七、七八,乃至七九高考恢复之后的三届学生,是时代的幸运儿,不仅他们当中的年长者,赶搭上了读大学的末班车,还因那些曾经被时代的风浪打得七零八落的学者归队,得以重新绽放人生的芳华,燃烧人生兼学识最后的炽烈。
幸运者之一刘磊,在学校老师中,遇到不少饱学之士,如陈荣殿。
陈荣殿是福建漳州人,1942年毕业于湘雅医学院。1945年前往美国,在波斯顿麻省总医院进修。曾任湘雅医院医师,中央医院外科住院总医师、主治医师,厦门鼓浪屿救世医院院长。1951年北上大连,历任大连医学院外科副教授,教授。六七十年代支援“大三线”随院迁往贵州,在遵义医学院任教授、副院长、院长等职。他在外科医疗上具有革新精神,经过反复观察、细心研究,大胆改变胃大部切除的手术方法,采用“华氏II式空肠近端对大弯的胃空腔吻合术”后经证明这种方法并发症少,治愈率高。在我国较早开展了脾肾静脉吻合术治疗门脉高压。编著有《外科学》、《新急腹症学》等,陈荣殿是我国享有盛誉的外科学家。这些因自己的研究成果写进了教科书的专家学者,就在校园里,讲台前,大大激励了莘莘学子的学习热情。
三年级见习,那就较多地从课堂转到临床,穿着白大褂,挂着听诊器,跟着护士打针、抽血,跟着老师看片子,断疾患。如果说课堂是将理论储备在大脑里面,那么临床便是将知识活化在血肉之躯。
四年级实习,实习是雏鹰奋飞前的拍翅,是船只出海前的升帆,是演员登台前的彩排……四年级刘磊与一拨同学一起,从西南斜拉去东北,到了大连铁路医院——现在的大连大学附属中山医院,还有大连妇产医院和大连儿童医院。这是地理的转换,言语的转换和生活的转换,更是学习的飞跃,视野的拓展和经历的叠加。从内科到外科,从产科到儿科科……五花八门的病症,大大小小的病人,林林总总的病家,那是从生理到心理的浏览,从客观到主观的感受,从自我的掌握到他人的判断。
犹记得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因比较顽皮,在家不受大人待见,不时遭到父亲的打骂。当他说不想上学的时候,家人错以为他是想逃学,呵斥不已。直到孩子昏迷了,才紧急送往医院,经过诊断是颅内重度感染。一家人听闻之后,顿时惊慌失措,跪下求情。医生们采取了各种办法,全力以赴,终因孩子病情过重,失去了最佳的施救机会,回天乏术了。痛哭中的孩子家长,伤心,自责,懊悔,那一幕给年轻的实习生刘磊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所谓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此乃很多年以来,医生耳熟能详的誓言,当看到一具活生生的生命无可挽回地消失之时,此种语录,此种誓言与此种承诺,才有了黄钟大吕一般铿锵作响的击打力量。
在铁路医院临床实习,还遇到一位来自铁路机务段的段长,才30多岁,不幸患了红白血病,这是一种原因未明的造血组织恶性疾病。段长像一位大哥,为人谦和,谈吐儒雅,对自己的职业带着一种庄严与神圣感。同样不幸的是,当时的医疗水平,对此种恶疾依然束手无策。一位昂然走进来的患者,最后是被抬回家的。他临别的眼神,既是告别,更有无奈。很久,刘磊都没有办法忘记那样一种锥心刺骨的眼神。
这两个实习期遭遇的病例,像镜子一般,照出了医药的短板,医生的痛点,医学的命门。当一个良医太不容易了,他身上被寄予了病人重生的所有希望啊。只有点燃这种希望,并将这种希望转化为金属一般质地的坚硬的现实,医生才能轻吐一口浊气,感受到振奋、自豪与骄傲。
大学寒窗苦读五年之后的1983年,刘磊以优异成绩毕业留校(附属医院)工作。

医生界一直流传“金眼科,银外科,累死累活妇产科”之说。刘磊则一直对外科情有独钟,尤其是医学院的附属医院,无论从科研还是临床,都有较好的提升空间。不仅当年,即便现在,对学医者而言,留在医学院的附属医院都是不二之选,因为它具备当一个好医生的三个基本条件:教学与科研打通;医院具有500张病床以上,科属齐全;有一批好教师、好医生。
1980年代,“大三线”渐成陈年往事,很多在“备战”时期迁去山乡的军工企业,开始迁到交通便利的城市。大连医学院也不例外,在原址复办,一些富有经验的老教师先后返回大连,为复办的大连医学院输送血液与大脑。
遵义医学院及其附属医院,这一批高考恢复之后的头一两届大学生,得到迅速的队伍补充与业务锤炼。工作的最初5年都在医院的小儿外科度过,刘磊勇于任事,从不懈怠,进步很快,成为了科室的中坚力量。因父母退二线之后,返回了故里长沙;为照顾年事渐高的父母亲,刘磊于1988年也回到了岳麓山下,湘江岸边,调入了湘雅医院二附院。
湘雅医学院的前身是湘雅医学专门学校,创办于1914年,由湖南育群学会与美国耶鲁大学雅礼协会联合创建,是中国第一所中外合办的医院,学院造就了汤飞凡、张孝骞、谢少文、李振翩等一大批中国海内外有影响的医学专家。曾享有“南湘雅、北协和”之盛誉。湘雅二医院(原湖南医科大学附属第二医院)始建于1958年,目前是一所卫生部直属的大型三级甲等医院。
刘磊倍感幸运的是,在这里他与金庆达老师、华晓楷老师等品德高尚、业务精良的老一辈学人相遇。何况金庆达老师也对陈老师执弟子礼,陈老师任住院总医师之时,金老师任住院医师。听闻刘磊也是陈老师的学生,金老师十分高兴,在日常工作与学习中,给予了他更多的关爱。
回忆人生的旅途,平坦与坎坷交错,刘磊甚为感慨的是,从遵义到长沙,老一辈教授、医师奖掖后学的精神与细节令人永难忘怀,他们在重大与疑难病症前的处置及放手,较之耳提面命,更能培育一只羽翼渐丰的鹰隼展翅奋飞。
一个人命运的转折关头,往往孕育在一两桩未曾预料的小事里。那是1991年,一个9岁的孩童因上消化道大出血,经紧急手术之后,出血仍未完全止住。输血迫在眉睫,血库却恰恰缺少与孩子匹配的A型血。病孩的家属焦急地吁请:能不能请刘博士过来?其时,刘磊正在读湘雅医学院的在职博士学位,听主治医师说,家属在叫他,应声赶到。既然是输血,血源为第一要务。刘磊记得自己是B型血,与病孩的血型不符,却又不好直言叫某某同事献血。只有转圜道,查一下谁是A型血吧?
查后始知,正是自己才是A型血。
医生开口无戏言,刘磊当即立即捋起袖子,输了300毫升献血给孩子。
原本觉得这件事稀松平常,并不值得向谁夸耀。献血之后,注意适当休息及营养,补充体力即可。未料事情又有变数,因病孩的父亲是省里的劳模,听说劳模的儿子生病需要驰援,第二天他所在的企业送来了一车工人,是为献血的后备军!各路记者闻讯而来,想必可以挖掘一个工人兄弟血肉相连,唇齿相依的故事。未料背后还有一个医学博士、住院医师主动给非亲非故的病童献血!
记者总是倾向从多角度报道,问卧床的孩子有什么话要说?孩子想了想说,我来唱一首《爱的奉献》吧:……这是心的呼唤,这是爱的奉献, 这是人间的春风, 这是生命的源泉。再没有心的沙漠, 再没有爱的荒原, 死神也望而却步……
这一幕经记者的生花妙笔渲染出来,再配之以孩童及家长真诚感激的照片,此时的刘磊想不出名都难。不管你如何解释、逃避,面露羞赧之色,终究还是被美丽的花环套住,被镁光灯追光,被英雄一般地打造定型。
在一轮又一轮的宣传浪涌之中,刘磊博士有了两个新的选择,一是送去美国深造,谁都知道美国执现代医学之牛耳,小儿外科当然也不遑多让。再是留在国内找顶级专家联合培养。一番斟酌,一番比较,湖南省儿童医院的创院院长赵祥文亲笔给远在北京的张金哲写信,郑重予以推荐。1949年之前曾就读于北平燕京大学医预系的张金哲,还先后就读上海圣约翰大学医学院、上海医学院,1950年,在北京大学医学院建立小儿外科专业,成为中国小儿外科重要创始人之一。补一句,1997年张金哲荣膺了中国工程院院士。能在这样的导师门下学习,刘磊分外高兴与珍惜。学习期间,他对导师恭敬有加,眼捷手勤,获益良多。攻读博士期间,他还被派去日本鹿儿岛大学访学,东渡扶桑日本学医,也曾是大文豪鲁迅和郭沫若的选择。能多一些异域文化及医学的交流,当然是刘磊倍加珍惜的。其间他参加了在这里举办的第14届泛太平洋地区小儿外科研讨会。那是1994年春上,樱花烂漫的季节,来自世界各地的400多名的小儿外科专家济济一堂,切磋琢磨,呈现了最新的医学成果,对于30出头的刘磊来说,大开眼界,激励了他投身医学事业,做一流手术,写一流文章,当一流医生的信心与决心。他的博士毕业论文《肝母细胞病P53基因、P21蛋白表达的临床与实验研究》获得同业专家的一致好评,并在中华医学会主办的核心期刊《中华病理学杂志》上刊发。刘磊在校门多出的学习中,体现很强的钻研与创新能力。该年,他以优异成绩进行论文答辩并获取了医学博士学位。
1994年,刘磊获得医学博士学位之时,全国的小儿外科博士只有屈指可数的7人。
回顾自己在小儿外科方面的长足发展,他感情真挚地回忆自己在湘雅医学院的导师韩明、房献平、华晓楷等多位专家,更有湖南儿医小儿急诊的引路人、老院长赵祥文,他们的仁心仁术,对于一个成长中的青年医生,无疑具有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滋养力量。

八九十年代,改革开放之际娩出的深圳,以敢闯敢试的窗口和排头兵的美誉闻名全国。刘磊第一次来深圳是1992年,扑面而来的都是新鲜的气息,感受到一张白纸上“绘图”的轻捷与快速——那会儿,深圳儿童医院与北大深圳医院,同时在荒岭上破土动工,经济特区“三天一层楼”的建设速度,令从内地过来的人很受鼓舞。刘磊也不例外,孔雀东南飞,来深圳,赶上特区经济建设的大潮,这种信念促使他于1997年仲春时节调来深圳儿童医院。
回头来看,刘磊把人生一段长长的美好岁月,贡献给了深圳儿童医院。自1997年4月到2015年12月,从36岁到54岁,作为从内地引进的学科带头人,在这里一呆就19个春夏秋冬!在深圳儿童医院,刘磊的行政职务历经过外科党支书、科教科科长、副院长与院党委书记;技术上则从一名副主任医师,成长为一名多面担纲与建树的主任医师,研究生导师。无论小儿外科、新生儿外科,抑或肝胆外科、泌尿外科的卓然而立……他都是见证者,参与者与创建者。
在小儿的不少疑难重症,如胆道闭锁、肠扭转,乃至连体婴儿等成功的外科手术中,都留下了他业精于勤的身影。
说实话,他从未做好在知天命之年后又4年的2016年初,被一纸调令调往第三医院的准备。
19年了,在儿童医院留下了太多的汗水和成绩,一个个堡垒的攻克,一门门学科的挺立,一块块牌匾的娩出,都是头上青丝变白的兑取与交换。但是不讲条件,迎难而上,也是刘磊人生词典中常见的修辞。更何况,书记与院长的一肩挑,原本就是无声的信任,无语的鞭策,无形的表达。
我请刘磊回顾一下他在儿医所做的疑难手术以及病人的反应,或许因为这类的事情太多了,他平时又疏于对自己“事迹”的留存,一时并无答复,忽然他想起翻看微信,原来是《南方日报》旗下的记者在2019年8月刊发的一条新闻《深圳女孩苦寻“刘伯伯”,救命之恩9年不忘》,这条新闻讲述了刘磊作为一个出色的儿医所做的千百手术中的一例。
2002年,才两岁的小姑娘被查出患有胆总管囊肿,在深圳工作父母非常着急。他们想带女儿回老家长沙的湘雅二院做手术,并很快联系了该院一位熟人医生,希望帮助找个医术高明的儿科医生做手术。未料,这位熟人对跟他们说,“你们不要回来做了,我们有一位做手术很厉害的医生调去了深圳市儿童医院,他叫刘磊。”于是,父母心怀忐忑地带着小女孩来到市儿童医院,找到了时任该院外科主任的刘磊。17年过去了,孩童母亲还清楚记得刘磊第一次给孩子看病的情景。“当时我们很担心孩子的病,他就拿了张纸,画图给我们看,详细解释孩子的病是怎么回事,需要怎么做手术,图文并茂的解说让我们这些外行人都一清二楚。”最后,刘磊还安慰病孩父母:“你们放心,我们会尽一切办法治疗孩子的。”住进医院后,刘磊对孩子的关心更是让家长一直无法忘记。“从手术前、手术中到手术后,他特别热情,有耐心。一看到他,不管是孩子还是家长都感觉很心安。”手术之后,责任心甚重的刘磊还随访了8年。见孩子完全没有问题,他们就未再联系了。当孩子已经亭亭玉立,成长为一名大二的学生,一家仨才念念不忘地想要寻找失联9年的刘大夫……于是,发生了后来颇为曲折的一个“寻亲”故事。
视医生为亲人,这在医患关系颇为紧张的当下,是多么需要揄扬的春风时雨啊。
从九十年代调任筹建时期的深圳儿童医院,到19年之后离开,刘磊救死扶伤,医人无数,同时也培育了不少可以独当一面的医护人才,极一时之选擢拔为科室主任,无疑都成为了蒸蒸日上的儿童医院的中坚。
尽管留在儿童医院的背影甚多,可圈可点的故事难以缕述,刘磊依然认为,若论人生的华彩阶段,三院的5年当在其中。
刚来的那几个月,是摸家底,也是自查其短之后,感觉心头沉甸甸的:人才匮乏,学科发展不平衡,综合救治能力低下……内外不少人都把三院就看成是龙岗的一所普通医院。两个外科病房,年手术量少得令人咋舌。管理混乱的例子更是多入过江之鲫,用一句湖南人的口头禅形容,真是“崽花爷钱不心疼”!刘磊回忆起,那是刚到三院第三天,国家卫健委来调研,到场之后,显示屏不待见,黑屏了。追其责任,居然有4个科室分管电脑——多头负责,便是无人负责。医院除了日常救治病人,还承载着公共卫生的角色,总值班室无人接听电话。凡此种种,不仅闹心,简直刺目,是可忍孰不可忍。刘磊终于铁青了脸,从管理上动刀,如果说得罪人的事情绕不过去,那么就从我手上来开始吧。
建章定制,何人不想值班,请申明理由。如果生病请开来病假条,不能值班就不能当科主任——既然身体欠佳,怎能担当科主任的繁重与操劳?!
暗地里的骂骂咧咧的多了去,他权当耳边风!但凡对医院的建设和发展有利,前面纵然是荆棘丛生,也得横下一条心趟过去。
饮食男女,吃是天下第一要事。医院食堂的满意率很低,刘磊调研之后发现不到百分之四十,有人谑称是“院长食堂”,认为必有猫腻。一个老同志说,如果要我来评价,一个字,差,两个字,很差,三个字,太差了。改变食堂面貌,迫在眉睫,刻不容缓,不仅为了员工改善伙食待遇,也是给新一任领导班子扬威立信。顺便说一句,偌大一个食堂,居然没有领过“出生证”(包括卫生许可证,餐饮服务许可证以及食品经营许可证),刘磊进院后便接到一张来自相关监管部门的194万元的高额罚单。
原本以为做一件不算太难的好事,做起来,才知道水浑如汤,麻缠百结。
为了打破“院长食堂”之咒,医院决定重新招投标,如连续三个月满意度不到百分之七十,就请餐饮团队走人!新成立的膳食委员会,院领导集体回避,十几名委员清一色都是三院的中层干部。膳委会最后选定了一家为腾讯、华为等大企业服务的餐饮集团。原来的餐饮团队在三个月之后,继续试用三个月,仍不能达标,却似抱鸡婆孵蛋——不肯挪窝。责令其交接之时,他们就来横的,居然组织一群来路不明者进行围攻。刘磊大刀阔斧的改革并非单打独斗,后面有执法部门撑腰,公安防暴大队火速赶来排查他们的身份,未见过如此阵仗更不敢透露身份的一拨游手好闲之徒,哪里敢面对,顿时望风而逃。
食堂换了新团队,伙食很快有了起色,热气蒸腾的饭菜之侧,却换来另一种说辞:刘磊食堂。言下之意,刘磊暗里用“自家人”将伙食团拿下了。刘磊不动声色地请十几个膳食委员会的评委一道站起作证:遴选一个新的餐饮团队,有无院领导跟你们打招呼?
评委会异口同声而斩钉截铁答道:一个也没有。
阴风嗖嗖,在清白与正义面前, “是故不攻而自败也。”
如果说医院的科室主任,是医疗队伍的担纲者与指挥者;那么护士长则是医院护理队伍中的基层管理者和组织者,护士长本身的素质和管理水平与医护质量有直接关系。提升即相关待遇,以往每次提升护士长,都有粉红色的飞短流长。刘磊即任之后,把护士长的提拔下放到护理部,层须选拔,务必经过培训而后择优上岗。这样看起来是削弱了一把手的权力,减少了个人自由裁量权,效果上却是既堵塞了流言蜚语,让众人心服口服,同时不断提升了医护管理者的品质,夯实了病区病房管理的基础。
动人,腾位,能上能下,原本是各行业、单位的改革要义,却无疑触动了一部分的奶酪,遭人嫉恨还在其次,做好背后挨人拍砖的准备,也并非小题大做。
刘磊的态度何其鲜明:复杂化的问题,尽可能简单化处理,操作过程当然要经过深思熟虑。但是,瞻前顾后,疑惧太多,则必定一事无成!
荀子说,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致江海。如果说细节决定成败,医院的细节就在于病患者的日常感受当中。一次,刘磊在门诊大厅走过,忽见一位30多岁的女子捂着肚子,表情痛苦。他立刻环顾左右,在散落的白大褂当中,很是希望有人迅速上来搀扶帮助,如果有谁上去,他一定要大力表扬。可是他失望了,几分钟过去了,女子仍在踽踽独步。他快步过去询问,周边才有护士跟上来。
他敏觉到,一个冷落病人的画面,背后彰显的是服务意识的缺失。之后,他连续两年请来清华大学管理学院的教师,培训三院医护人员,强化管理就是服务的理念。
刘磊给我深情地回忆当年就读于儿科大家的门下,譬如导师张金哲,无论是什么身份的病人进来,他必定站起迎接,以示尊敬。为缓解稚龄孩童的惧怕情绪,张金哲总是蔼然可亲地跟孩子交流;若是天寒,他会将听诊器在手心里焐热之后,再缓缓伸进孩子的前胸后背默默地听诊。正是这么多年的耳濡目染,给刘磊打下了深刻的医学人文的烙印。他在三院反复强调:毋庸置疑,医生需要得到病人尊重,但前提是,病人需要得到医生的尊重、呵护与关爱。多予病人一丝光亮,一缕温情,一点耐心,多听听他们的倾诉,多给他们一些解答,对于树立病人康复的信心,其功用不亚于各种中西药物!
刘磊感叹医科院校没有单独开设“医学人文”课程,我不由得想起,平生在大学任教30多年,曾经担任师范生的教学任务数年,所谓“学为人师,行为世范”的师范生,也缺乏一门贯穿始终的“师范人文”课程。
2020年庚子年,对每一个地球人来说,都是耿耿难忘的一年。新冠病毒的突如其来,令全世界目瞪口呆,如临大敌。深圳市委市政府要求三院“四集中”:集中患者、专家、资源、救治。此令一出,三院责无旁贷地成为深圳唯一确诊患者的定点收治医院。深圳在比邻香港,面向内地与全球的广泛往来之中,肩负重任,而一院之长的领头雁刘磊,其担荷的分量可想而知。
2020年1月12日,一年一度的春运大幕开启,深圳有1000多万流动人口,在深圳的湖北人接近200万,据专家研判,超大城市的鹏城将是全国最危险的地方之一。刘磊及三院的千余名医护同行们,能够应对这场史无前例的大考吗?不仅各级领导,连同全市2000多万双目光及远近的防疫工作者,此刻都向右看齐一般,盯着了深圳三院。
到了1月下旬,医院每天都会收治几十名患者,高峰时刻,一天收治达60名。全体医护人员众志成城,按手印请求上前线的多达400余人。
即便全副“武装”,外省市不少收治新冠患者的医院,都留下了医护人员或病人交叉感染的遗憾。避免“院感”既是政治任务,也是人道责任,刘磊对所有科主任说:“要像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爱护好自己的士兵;在前线艰苦奋战的战士,他们一个都不能倒下。”为此,他日以继夜,带领院感团队制定了77项流程制度、修改了110多个版本、近10万字的防控规范,最终实现了全院零感染!
“有超世之功者,必应光大之宠;怀文武之材者,必荷社稷之重。”截止2020年5月21日,深圳市最后一位新冠肺炎确诊患者出院,深圳实现“清零”之际,抗疫持续了131天,作为深圳市唯一一家定点收治新冠病人的三院,已经救治了确诊患者462人,出院459人。
这是一份了不起的令人咋舌的精彩答卷。
问及在所有救治的患者中,刘磊印象最深的是谁。
他答,印象最深的是武汉来的老高。老高1月22日入院时67岁,检查前后已经合并了严重的慢阻肺、高血压、肾功能不全、胃癌并胃大切等12项疾病。2月份,老高经历了两次气管插管,一次气管切开,2月底开始,人已进入昏迷状态。专家会诊多次都表示没有把握救活老高,刘磊就给大家打气:“老高当过兵,生命力顽强!还是有希望,千万别放弃!”
3月20日,老高忽然醒了!护士们趴在他耳边说:“您的女儿和外孙都在等你回家呢。”老高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当天,在视频里看到爸爸醒了,他女儿张口就哭了:“爸,你还活着啊。”老高也哭了,在场人无不动容落泪。
刘磊还记得老高下呼吸机之后,写下的第一句话是:“大概什么时候出院?”拔管之后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想喝椰子鸡汤”。为了让老高尽快如愿出院,刘磊组织了三院每天30多名专家会诊,医护人员24小时看护他,他一步步、一天天地好起来,从卧到坐,从坐可站,从站能走。
足足184天过去,他终于康复出院了。出院那一天,刘磊去送他。老高不善言辞,嘴上不停地说“谢谢,谢谢!”,双手不停地作揖,眼泪直流。我拉着他的手,笑着说:“ 你总算活过来了,可把我们折腾坏了。”虽然历经折腾,但看到一条鲜活的生命回来了,没有哪个医生不是打心里感到幸福与骄傲的。
前几天,老高的爱人发来一段他在小区散步的视频,步伐矫健,恢复得看不出来遭受过大病!刘磊看后不禁眼睛一红:这是生命的奇迹!为了从死神手里夺回病人的性命,刘磊和同事们真是宵衣旰食,什么都可以豁出去!面对历史、当下及未来,他们可以问心无愧地说,我们尽心了,经受住了这次“大考”!2020年 9月8日,全国抗击新冠肺炎疫情表彰大会在北京人民大会堂隆重举行,刘磊代表三院同事以及深圳的同行,参加了此次全国表彰大会。他的步子既轻捷又凝重,除了激动,他内心更多的是感动。荣誉催生的是力量,感慨生发的是精神。
我在三院院办李婷那儿,了解到,疫情肆虐的时期,刘磊院长和班子成员,每天下到新冠危重病人的病房组织会诊,确保每个病人诊疗的独特性,针对性和有效性。抗疫一年,三院积极探索新冠肺炎致病机理、临床特征等前沿科学问题,先后创下多个全国“最早”:一、最早应用自主合成引物和探针确诊除武汉外新冠患者;二、最早发现 “人传人”病例;三、最早发现儿童病例;四、最早提出有“粪口传播”可能;五、全球首次使用冷冻电子显微镜观察新冠病毒经灭活后的真实形貌及结构;六、全球率先进行法匹拉韦临床治疗研究并取得突破性结果;七、全国首家医院开展基于抗体的治疗研究,分离得到高活性中和抗体,为研发抗新冠病毒抗体药物打下坚实基础;八、单细胞测序研究揭示新冠重症化发病机制,绘制出全球首个新冠肺炎肺脏免疫细胞单细胞转录组和免疫组库图谱等。
不要小看了这些“最早”,它们不是一连串冷冰冰的数字,而是意味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譬如最早向钟南山院士汇报并得到认可的“粪口传播”,这就为预防疫情的扩大提供了坚实的病例依据。
我在刘磊局促的办公室,看到一面锦旗,上面书写:致敬三院院长刘磊,抗疫英雄,医者仁心。王先生及其家人敬赠。迎面墙上则是一帧牡丹青竹图,如果说牡丹象征富贵,圆满和浓情;那么青竹则寓意凌霜傲雨,挺拔不败。

刘磊已经获得了很多的荣誉,如2018年荣获深圳市卫生健康“十佳杰出贡献者”,深圳市委卫生工委优秀党务工作者,2020年荣获广东省劳动模范,广东省医院优秀院长,以及2020年深圳经济特区创建40周年之际,获深圳市委、市政府表彰的“40年40人”……
相较个人荣誉,刘磊更看重的是这几年三院的长足发展:他带领医疗团队以国家结核病临床医学研究中心建设为核心,感染病国家临床重点专科与器官移植学科建设为两翼,新发传染病及疑难感染病、肝病、艾滋病为支柱,八个综合性特色专科为支撑的“一体两翼,四轮驱动、八大支撑”的综合发展战略。就在我采访刘磊之后的3月20日,三院还主办了“鹏城肝移植创新论坛” 。
三院于2017年通过三级甲等评审,创建了深圳市器官移植中心,2018年获得广东省高水平医院荣誉,2019年获得国家感染性疾病临床医学研究中心荣誉(深圳唯一),2020年在全球抗疫“并跑”竞赛中实现了“领跑”,向时代和人民交出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图 深圳市第三人民医院
回首三院近5年以来的变化,刘磊觉得可以用翻天覆地来形容。首先是打好了三大战役,一是拿下肝肾器官移植资质,作为全国四个一线城市之一的深圳,之前尚没有一个器官移植资质单位,对提升深圳医院的医疗水平和知名度,极为不利。三院去年所做肝移植手术,在全国102家有移植资质的医院中,排名第16,进入第一方阵。尤值一提的是,三院在2019年做过4例艾滋病毒感染者的肝移植手术,全部成功,填补了国内空白,震动远近。其二,创建以结核病为主要研究对象的国家感染性疾病临床医学研究中心,4年前在北京答辩与角逐的还有两家老牌医院:北京胸科医院,上海肺科医院。当评审专家问及刘磊,深圳三院历史这么短,为何要申办这个医学中心?刘磊答,深圳特区创建不到40年,创下了很多个全国第一,创新恰恰就是深圳这个改革开放的前沿、窗口和排头兵的特质。评审专家被他富有感染力的演讲所打动,一举将“中心”投给了这个最年轻的医院。其三,作为特大城市的深圳,是本市新冠病人唯一的收治医院,打了一场远近闻名的十分漂亮的狙击战。
三个大台阶的夯实——硬件设备大大改善,高居市属医院前列。如全球第一条生化检验流水线,抽3毫升血可以检验157个项目;引进的达芬奇机器人,可以隔空做手术,大大减低了医生的感染风险。其二,P3实验室的建立。此种重点实验室平台,千万级仪器设备,对一个医院的临床及研究的重要意义,不言而喻。其三,人才引进与培训。年轻有为的科技部“杰青”人才张政的引进,意味着三院的病毒学研究有了全国性的领军人物。这些年,从部队的302、307、309等医院,从湘雅医院、哈医大……引进了数十名各科室的中坚力量。同时外送培养,打开年轻人的医疗眼界,仅先后送去美国名校培训的就达76人。
三大战役,三个台阶,从根本上扭转了三院此前的被动局面,使三院从单一的传染病专科医院逐步形成了“强专科、大综合”的临床特色,并发展为粤港澳大湾区和珠三角地区规模最大、设备最先进、功能最完善的感染病与传染病诊疗与研究中心,以及具有科、教、研高水平的研究型的三级甲等医院。据2019年12月中国医学科学院发布的“2018年度中国医院科技量值排行榜”,三院结核病学科在全国排名第3,传染病学科在全国名列第13。
“泽如凯风,惠如时雨”。作为一名出色的医务领导工作者以及他带领的1860名医护人员,没有什么比看到自己的病人一个个康复出院,看到自己的同事一天天道行深厚。看到自己的医院一级一级台阶跃然而上,更令人愉悦的了。这也是刘磊前不久在温州医科大学与同道们交流时感受到的,将一个个impossible(不可能)变成一个个possible(可能),撬动这个转变的杠杠,便是责任、勇气与智慧。
是的,敬佑,守信,精进,公正,学习,担当……如镌如镂地存留在一个大医生的足迹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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